他不将功劳全揽, 但不得不承认, 这张专辑能够存在大部分是因为他。
在接过奖杯的时候, 他在心里说了一句抱歉改了你的歌, 但你值得被更多人看见。
司南的致谢词十分简单, 在感谢了所有人之后, 他只说了几句简单的话。
我不后悔来过,亦不畏惧何时离开。感谢我曾得到过的所有青睐, 愿音乐永生,不负热爱。
在颁奖典礼还没有结束的时候,司南的名字就已经挂在了各大媒体的头版头条。
音乐天才这四个字再次挂到他头上的时候, 再也没有了任何嘲讽的意味,所有人都见识到了那个在短短半年余用自己的实力扳回一城的少年。
这届入围金曲奖的所有歌手音乐人中,只有三名来自大陆,独白包揽两员大将,且双双获奖。
贺深见在拿到最佳男歌手的致谢词中,并没有单独把司南拉出来感谢。
他知道此刻但凡在任何公共场合中提起司南的名字,得到的都会是司南更深的疏远。
只不过他的眼神仍旧无法控制的望过去,见他同所有人一般为他鼓掌,也便满足了。
至少此刻他站在高处,是能被司南看到的。
虽然所有的爱都无法得到回应,但至少所有的努力都有有了归属。
下台的时候,他坐回到司南旁边,两人拿着奖杯碰了一下。
贺深见忽然发觉司南的嘴唇有些苍白。
不舒服吗?贺深见担心道。
司南勉强扬起一丝笑意,靠在他耳畔问:还有多久结束啊?
贺深见看了看表,应该还有半个小时,一会儿可能要合影。
司南保持着嘴角的弧度,继续道:那我还能撑,我们不要合影了吧,我想回去了。
快要杀青的那几天贺深见就察觉到司南身体越来越虚弱了,他也试过很多种法子,给他买各种补药之类,但他的身体就像是一个筛子一样,无论填什么进去,都会悉数漏出。
医院的检查报告没有显示出来任何问题,司南的这副身体就是一个完完全全的正常人,只有他和司南知道,坏掉的是里面的那个他。
这件事只有他和司南知道,这是唯一一个他和司南共同享有,而他却并不觉得开心的秘密。
来颁奖典礼前,司南的气色好了许多,嗜睡的症状也没有之前那么强烈了,有段时间他简直是说着说着话都能睡着的程度。
怕引起莫听白还有其他人的疑心,贺深见只好帮司南打掩护说司南熬夜写歌作曲,这让莫听白吃了一缸的醋,一直问司南为什么贺深见会知道他熬夜的事情,然后就没事往司南房间跑,一进就是几个小时。
若不是在那之后司南的状况好转了,可能真的会被发现也说不定。
也正是因为以为司南已经康复了,他才会放下心来,答应司南跨越海峡来到颁奖典礼。
但看司南现在的样子,也许真的是舟车劳顿的缘故,这边四月的气候并不怎么好,来到的第一天,司南又睡了十几个小时。
贺深见攥了下司南的衣襟,怕把他的礼服弄出褶皱又松开手,转而去攥自己的衣服,他不可以当着司南的面,当着镜头的面表现出来自己的焦虑,只好拼命地在暗处折磨自己。
好,我们一会儿就回去。贺深见轻声说。
接下来的半个小时大概是贺深见人生中最难熬的半小时,他要拼命克制住去看司南状况如何的冲动,又要告诉自己现在不能马上带着司南离开,不然会引起更多的注意。
半小时后,主办方组织合影,获奖的几位自然作为主角被向前邀请。
司南此刻力气已经十分微弱了,开口恐怕会立马引起注意,他只给了个眼神给贺深见,贺深见便不慌不忙地编了个必须要立刻走的借口说要提前离开了。
原本拍照也就是一两分钟的事,但根据历年的经验,这个那个站在c位,那个这个不能站在一起,这些那些要小合影一次,那些这些还要互相吹捧寒暄。一来一回折腾定下不了个把小时。
司南等不了那么久了。
主办方微微有些不高兴,但知道莫听白在外面,还以为他们是真的急着出去有事,说了几句话,最终还是领着司南和几个重量级的大佬合了影。
走出门的时候,夜风往脸上一扑,司南的鼻血就哗啦淌了下来。
他感觉自己头晕地像是有无数小精灵在他头上空转圈,时不时拿着木鱼向他的脑袋上敲两下,让他眼冒金星。
昏倒前他竟然笑了出来,幸好没有被拍到啊。
第二天醒过来的时候,司南正躺在颁奖地点附近的酒店里,这里不比在大陆时,没有值得信任的医院,而且贺深见知道司南的这次晕倒并不是哪个厉害的医生能给他治好的。
在司南晕倒的半分钟后,莫听白就跑过来了,颁奖的时候他一直守在外面看直播,一开始看到司南和贺深见耳语的时候,他醋意大发,心里想着等司南出来一定要好好向他要个解释。
但在后来为数不多的几个远镜头里,莫听白一眼看出了司南的不对劲,就是那种明明不舒服但还拼命强撑出来的微笑。
他很了解这些,小时候他曾经这样过,长大了却丧失了这种演技,所以大部分时候他选择冷着脸。
但司南是会因为不想让人担心而伪装没事的人。
他在颁奖典礼出门必经的门口等着,但被蹲点的八卦记者拍了几张照片,才察觉如果两人会提前出来的话一定不可能会走这个门,所以七拐八寻地才找到了正确的门口。
看到司南昏倒后,他下意识地就把瘫在贺深见怀里的司南抱了起来准备往医院送,但贺深见却一直拦着他不让他去,问原因贺深见却又不说。
等他醒过来让他自己告诉你。贺深见是这么说的。
不知道为什么,他竟然信了贺深见的话。开车载着司南一路回了酒店。
回到酒店后,看到司南黑色礼服里被鲜血染红的白色衬衫和他手上的一滩血后,莫听白再次崩溃起来,抱着司南就要往外走。
贺深见再次挡在门口,莫听白放下司南,一拳打在了贺深见身上。
贺深见吃痛,却丝毫未动,你现在送他去医院会后悔的。
滚!莫听白哪能听得进去这些。
贺深见一手拦着他,一手打开手机找到了一张他先前拍好的照片。
是《指南针法则》的封面,司南摆了个和封面上一模一样的动作,恍惚间分不清到底哪个才是画里的人。
他明早就能醒过来,如果你坚持要送他去医院,做好以后再也见不到他的心理准备。
司南醒过来的时候见到的就是这样一副画面。
贺深见站在飘窗边看着窗外,莫听白半身的衬衫都染着血红色,他的胡茬长的飞快,一夜未刮就冒出了青色的一茬,看起来十分狼狈。
他是那么样一个爱干净的人。
莫听白司南细细的嗓音喊了一声。
一夜未睡始终盯着司南的莫听白却好像半天才反应过来一样,等到贺深见已经从飘窗走过来了,才眨了下眼,后知后觉发现司南醒了。
贺深见。司南又喊了声贺深见的名字。
见司南醒过来,贺深见知道短期内是没有事了,他帮他掖了下被子,柔声说:我去楼下买点早餐。
嗯,谢谢。
明明是看了一夜的人,莫听白此刻感觉自己好像不认识面前的人了,他有些手足无措,贺深见昨夜和他说司南只要今天醒过来了就没事了,但他却一直提心吊胆地觉得司南会随时在他面前再次淌出那么一大堆的血出来。
他一共就那么多的血,怎么能流出来这么多啊。
你、还好吗?莫听白声音嘶哑道。
司南撑着胳膊坐了起来,莫听白连忙帮他把靠枕垫在身后。
司南给了他一个放心的笑脸,流鼻血而已。
莫听白忽然想起了之前司南发烧的那次,他刚好不在,也没人告诉他,为什么只是发烧了就要去医院。
现在才开始恍然大悟,对于司南来说,发烧和流鼻血都是和普通人不一样的事情。
但究竟为什么这样,他却不知道原因,贺深见最终也没有告诉他,为什么漫画里的人会和现在的司南这么像。
他的眼眶倏地就红了起来,司南连忙直起身来,莫听白,你不要这样。
莫听白转过头去平静了一下,轻吸了一口气才回头说:艾斯和秦喧赶了今早的飞机过来,再过几个小时应该就会到了。
司南是不想惊动他们的,刚要说话,莫听白又说:昨晚颁奖典礼后,艾斯打视频过来,我们没办法,只能说你不方便接。是秦喧察觉到不对,才和艾斯一起过来的。
想到自己现在的状况,司南一个激灵掀开被子一看,自己应该沾血的衬衫却被换上了全新的睡衣。
我一会儿就去换衣服。莫听白说。
司南点点头,片刻后又小心翼翼抬头问:你都知道了吗?
莫听白面色平静:贺深见说,让我问你。
司南放在被子下的手指动了一下。
我不会问你,如果你不想说的话。莫听白看着他,你只要是你就好了,其他我都可以不知道。
这时,贺深见在门口敲了下门,进来送了些早餐过来,先吃一些,还是要补的。
然后再次关门离开。
这边的早餐和大陆不同,贺深见不知道是怎么在短短十几分钟里找到合司南胃口的食物的。
但看着这些平时会让他胃口大开的东西,司南却不怎么能提起吃东西的兴趣。
他目光从那堆早餐上扫了一下又开始盯着自己面前的被子看,莫听白却直接拿起了一个豆沙花卷,打开了一碗清粥放到了司南面前,吃东西。
司南抿了抿唇,只好接了过来。
他吃早餐的时候,莫听白就在旁边看着他,那眼神就好像怕他会随时小时一样。
司南看了他几眼,小声说:莫听白,你去洗个澡换身衣服吧。
莫听白怔了好一会儿,才起身应了一声,那你把这些吃完。
这至少是三个人的分量啊
贺深见每次给他做的东西和买的东西都像是在奔着一头猪培养。
司南咽了口唾沫,可不可以不吃完啊?
莫听白看了下桌子上的饭,又自顾笑了声,不用,吃饱了就好。
然后他去了自己房间换了衣服洗了澡,穿着血衣走在走廊的时候还遇到了一个保洁阿姨,阿姨明显吓了一跳,但看清他的脸后又放心下来,用当地方言喃喃了一句:拍戏的哇。
再次回到司南房间的时候,贺深见依旧没有过来,司南已经起身把吃完的早餐收了起来,挑了一些莫听白爱吃的放在了桌子上,他在吃的时候就让莫听白一起吃,对方却始终没有回应,就好像听不见一样。
莫听白,你也吃啊。司南拍了拍桌子,他趿拉着酒店一次性的拖鞋突突走过来,拉着莫听白的手往桌边走。
莫听白看了下,我现在不想吃。
司南嘟起嘴来,弧度很小,但看起来委屈的很,生病了很难受的。
这一句话杀伤力巨大,莫听白一下子就投降了,他走到桌前拿起新的一次性筷子夹起一个生煎放进了嘴里,那你也不要生病。
司南愉快地嗯了一声,就好像答应了他就真的能做到一样。
吃完六个生煎的时候,司南给他递了杯水,我就看你什么时候能想到喝水,结果你一下都没想起来。
司南在旁边咯咯笑起来。
莫听白抬头看着他,却笑不出来。
司南抽了张纸巾给他擦了下嘴角,面带笑意,我让你猜个谜语好不好?
莫听白没有说话。
司南继续道:我会说三件事,里面只有一个是真的,其他两个是假的,你猜哪个是真的。
莫听白低头喝了口水。
那我说咯。司南骑坐在方形的矮板凳上兴致勃勃道,第一件事,司南一点儿都不喜欢莫听白。
莫听白垂眸笑了出来,他轻轻眨着眼睛,像是要把司南化成一汪春水塞进身体一样地看着他,真的。
司南抱臂佯装生气,你不配合我,不玩了。
莫听白只好哄他,好了,假的,非常假,司南全世界最喜欢莫听白,好了吧?
司南嘻嘻笑起来,莫听白又说:莫听白全世界也最喜欢司南。
司南听着两句话都没有脸红,说到后半句的时候,莫听白脸却红了起来。
他低头掩饰,说:第二件。
第二件嘛司南停顿了很久说,人在心动的时候,眼前是会出现粉色泡泡的。
莫听白当真认真思考起来,真的吗?
不信你试试?司南笑着看着他。
莫听白狐疑地看着司南,就看到司南忽然靠近,向前张臂拥抱住他,在他耳边小声说着:心动了吗?眼前有没有出现粉色的泡泡?
粉色的泡泡倒是没有出现,莫听白快要不知道呼吸怎么进行了。
他愣神的时候,司南慢慢松开他,一脸恶作剧后的得意神态。
莫听白眯眼怒道:我让你眼前出现金色的星星你信不信?
说着他就要抬起手来屈指敲向司南的额头,司南害怕得下意识闭上了眼,但下一刻,却没有等来额头传来的痛感。
一阵带着薄荷味的温软凑上了他的嘴唇,在上面轻轻咬了一下。
你也会害怕啊,司南。他与他近在咫尺地交换着呼吸,坏笑着轻拧了下司南的耳垂。
然后撤身后退,似笑非笑看着他,假的,第三件。
司南心脏突突乱跳,他有些慌乱地拿起了桌上的莫听白喝过的水喝了一口,才说:第三件,我不是真正的司南。
莫听白的笑容僵了一下,而后又去抢司南拿过去的水,边喝边说:第二件是真的,可能真的有人有粉色泡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