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所周知,不能与武夫肉搏,但道门阴神是例外。
武夫缺乏对付阴神的手段,而阴神却能给予对付的元神沉重一击,当然,这时候,李妙真的肉身就成了破绽。
所以她才御刀飞行,让肉身留在一个相对安全的距离。
李妙真的阴神毫无阻滞的穿透玄武重骑首领的身躯,从他身后穿出,手里掐着一尊元神的脖颈,把他从肉身里拖出来。
这位武夫的元神,上半身被拖出肉身,下半身倔强的不肯出来。
能轻易被扯出一半元神,意味着这位首领的修为是五品,差了李妙真一个品级。
这时,王杵腿部肌肉一炸,脚掌一踩马镫,胯下战马哀鸣跪趴,他御风而起,掠过交战的骑兵,手里的大戟狠狠劈向李妙真。
咻!
飞剑激射而来,撞偏了戟锋。
李妙真果断放弃与化劲武夫的元神角力,朝着肉身张开五指,猛的一收。
肉身“御刀”飞来。
她一阵风似的掠向肉身,阴神归位。
她扫了一眼战况激烈的骑战,眼里闪过决然,元神熊熊燃烧。
……
叮!
李士林挥舞佩刀,重重砍在一名重骑兵的铠甲上,溅起火星,竟没破甲。
这一刀他运足了气机,可仅仅在对方甲胄上斩出一道白痕。要知道普通凡铁可经不起他劈砍。
什么怪物……李士林暗骂一声,旋即飞起一脚将那名玄武重骑踹落马背。
身后的赵白泷和桂同福策马一掠而过,合力将那名玄武重骑斩落马下。
李士林刚想喝彩,斜地里撞来一名玄武重骑,对方凭借吨位的差距,蛮不讲理的撞死了李士林的坐骑。
在骑兵对冲中失去战马,意味着什么,已经算是久经战场的李士林心知肚明。
“上来!”
赵白泷用力一夹马腹,从后方赶了上来,朝李士林伸出手。
李士林握住他的手,顺势骑上马背,根本来不及喘息,也没时间说话,继续冲锋杀敌。
“咻!”
雪亮的飞剑在重骑兵中凿穿一道缺口,李妙真的声音响彻天际:
“冲过去,撤退!”
她旋即被王杵缠上,仍倔强的不肯召回飞剑,助飞燕军杀敌。
左右两翼包抄的一千五百骑兵,不知何时已经聚拢,在飞燕军正前方五十丈出集结。
这支人马体力俱佳的轻骑兵,将接替玄武重骑,展开第二轮冲锋。
但剩余不足千骑的飞燕军终于凿穿玄武重骑,便恰好直面上奔行速度提升到极致的云州轻骑兵
一方刚经历惨烈冲杀,不管是速度还是势头都在下降,一方气势如虹,正值巅峰。
飞燕军根本没有喘息的机会。
走都走不掉……飞燕军众人心里一凛。
自幼被师父夸赞八字硬的李士林,握紧了手里卷忍的佩刀,他目光扫过周围满脸发狠,但眼神绝望的同伴,扫过已经逼近的云州轻骑。
最后,他忍不住回头看向了顶着大戟王杵压力,杀入玄武重骑的李妙真,看见了她眼里的悲恸。
生死关头,李士林分神了,没来由的想起初见时的场景,那是一个阳光正好的午后,出道不过一年,却名满江湖的少女拄着剑,英姿飒爽,笑道:
“你要追随我?行的,但我李妙真是有规矩的。
“记住了,但行好事,莫问前程!”
李士林回过神来,眼里迸射出高昂的战意,咆哮道:
“杀!”
“杀!”
飞燕军齐声咆哮。
但行好事,莫问前程。
……
雍州城。
驿站里,脸色惨白的李灵素,手里捧着一碗药,推开恒远大师的房门。
楚元缜也在房间里,盘坐在另一边的软塌上,吐纳故新,疗养伤势。
恒远身上缠着白布,脸色灰败的坐靠在床头。
能在火铳、军弩集火之下,挨一众四品毒打,后为救李灵素,主动迎了一记火炮,还能活下来,恒远大师确实够硬。
是个硬邦邦的和尚。
李灵素感激在心,这几天给大师端茶倒水,觉得大师才是天地会最善良最忠厚的人。
恒远大师喝完药,又吞了一枚杨千幻留的丹药,长出一口气:
“说起来,李妙真道友也受伤不轻,不宜再继续征战。贫道有些担心她。”
李灵素无奈道:
“她就是这样的性格,拦不住的。我始终觉得她是投错胎,投到我天宗门下。”
说完,见恒远大师和楚元缜同时看向自己。
……李灵素狡辩道:
“我广结情缘是为了太上忘情。”
楚元缜道:
“难道不是风流?”
李灵素沉声道:
“天宗弟子的事,能叫风流吗?是红尘问心。
“唉,大师好好休息,我晚膳之前,我会再给你送药过来。”
他拿起空碗,起身离开。
李灵素走到门边,打开格子门,然后愣了一下,不紧不慢的把门关上,背对着门。
楚元缜问道:
“还有事?”
李灵素低声说:
“一定是我开门的方式不对,再来一遍。”
他转过身,重新打开房门,默然几秒,又重新关上,然后,脸色发白,一副大难临头的模样。
“李道友?”
恒远大师从床铺里探出头,问了一句。
李灵素深吸一口气,牙一咬心一横,再次打开门,在门外两位说话之前,他一个猛虎落地式跪倒,抱住其中一位的大腿,嚎啕大哭:
“师尊,徒儿好想你啊。
“下山游历三载,徒儿日日夜夜都在想你。”
玄诚道长和冰夷元君,面无表情的俯视着他。
楚元缜探出头看了一眼,默默缩了回去。
李灵素是不是在江湖待久了,忘记自己宗门正确的打招呼方式了?
算了,还是不掺和了。
恒远大师显然也有类似的想法,默默把脑袋缩回床铺,闭上眼睛,睡觉睡觉。
……
李妙真抖了抖飞剑,抖出一道猩红的血迹。
她的身后是仅存两百骑的飞燕军,前方是四百骑玄武军,左右两侧是折损了整整一半人数的云州轻骑。
他们高估了自己,也低估了飞燕军。
王杵麾下的骑兵虽是精锐,但比起玄武重骑这种装备和个体战力拔尖的王牌军队,宛如云泥。
飞燕军在玄武重骑手中吃大亏是情有可原,但瘦死骆驼比马大,即使云州轻骑占尽天时地利人和,也一样被飞燕军拼掉半数人马。
如今只剩不到八百骑。
赵白泷靠拢过来,眼圈发红,低声道:
“妙真,李士林死了。”
他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李妙真,犹豫一下,说:
“这小子一直有句话想对你说,但他脸皮薄始终说不出口,我寻思着既然人已经没了,做兄弟的,总该替他说出来的。”
李妙真低声道:
“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
原本只是眼眶发红的赵白泷,一个堂堂七尺男儿,顿时悲从中来,满脸泪水:
“好,好,值了……”
这时,玄武重骑调整队形,缓缓转向,绕到了飞燕军左侧。
因为在玄武重骑和飞燕军之间,横尸遍野,人马皆是。
已经不适合冲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