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垂眸,心下惴惴。只好默默挪动着位置,确保自己能不被看到。
还好。
陈伽漠并没有东张西望。
他两手插在口袋里,安安静静站在车站前。
两人之间,隔了不到十步路,还横着一个公交站牌。
一个站,一个望。
这样就够了。
方循音捏住书包带子,轻轻牵起唇角。
第35章 你的世界已经准时晴天(5)……
陈伽漠这次回到学校, 倒是安稳下来、没再出什么其他事,也没有再请假缺课。
方循音偷偷观察了几天。
放下心来。
事实上,她明明很清楚, 少年丧父这种伤痕,并不会那么轻易就被抚平。
明确表现就是、陈伽漠变得日渐疏离起来。
从前,方循音这般孤僻胆小、默默无闻,他都愿意向她伸出手、愿意同她说话, 给她的世界带来一点点温暖。
不仅仅是她。
对所有人, 他都是这般淡漠却温柔。
就是这样一个少年。
现在、已经变得几乎不与旁人搭话。
除了和常哲屿还是形影不离之外, 在潜移默化中, 陈伽漠整个人变得疏离许多。哪怕坐在教室里, 往往也只懒洋洋靠在桌上,玩手机、或者闭目养神。
仿佛迟迟无法与世界和解。
方循音只能旁观这种改变, 什么都做不了。
……
数学课。
老师在黑板上讲几何函数。
竞赛班教学进度很快, 基本在高二下学期之前、就会学完高中所有知识点, 然后开始进入复习阶段。甚至,很多同学早就在课外补习班学完了所有课程, 到学校课堂,只是来重温一下而已。
毕竟,竞赛班很多人都是奔着参赛而来, 从小就浸淫着各类难题怪题,和普通高中生不是一个水平。
方循音刚刚才转进来。
落下不少课程。
自然是跟得非常吃力。
结果,万万没想到。
下一秒。
讲台上,数学老师点她名字, “方循音,这道题你上黑板来解一下。很基础的,求ab截距。”
“……”
“函数几何在考试里基本都是以12分大题的形式出现, 还会和其他知识点放在一起考察,出综合题。所以,这个知识点非常重要。你们也拿草稿纸出来算一下看看。”
一时之间。
底下传来各种悉悉索索的纸张摩擦声。
方循音颤颤巍巍站起身。
先习惯性理了理衣领,试图将脖子挡得严实一些。
这才慢吞吞走到黑板前。
她抬起眼,开始审题。
随手捡一小截粉笔,先写上一行公式,继而停下,将粉笔攥在掌心。
眉峰渐渐聚拢。
她没有上课外补习,又刚考进物赛班没多久,教材进度就落下一截。
这题虽说是基础题。
但第一小问就有综合知识点。
方循音没学过那个知识点。
停滞良久。
依旧找不到思路。
终于,数学老师失去耐心,用三角尺教具敲了敲讲台,严厉地问道:“不会做?”
“……”
方循音紧紧抿着唇。
脸颊不受控制地泛出红晕来。
实在太尴尬了。
对于方循音来说,从小到大,数学一直都是她强项科目,在黑板前这般出糗,还是第一次。
更何况,以前她在班上不声不响、又没什么存在感,成绩不是差生,但也算不上模范生,很少有机会被老师点上讲台。
所以,现在该怎么办?
一想到身后,除了班上几十个同学之外、还有陈伽漠可能也在看着这一幕。
顿时,方循音只觉得如芒在背。
恨不能立刻找个地洞、钻下去。
老师没再继续与她僵持,挥了挥手,示意她回座位去。又重新点了个名字,“陈伽漠,你上来做。”
方循音脚步停滞一瞬。
整个人都有些僵硬。
余光不自觉轻轻扫了一下。
注意到陈伽漠从桌上坐起来,抓了把头发,面沉如水。
两人在第一排位置、擦肩而过。
这种场景。
这种对比。
实在让人觉得不太好受。
方循音咬住唇,加快脚步,飞快坐回位置上。
抬眼。
陈伽漠已经站在黑板前。
他刚刚好像压根没有在听讲,也不知道老师在布置什么题目,明显是先看了一遍题干。
接着,拿起粉笔。
也没有擦掉方循音那行公式,直接接在后面、往下写解题步骤。
方循音盯着黑板愣神。
陈伽漠的字很漂亮。
并不龙飞凤舞、也不一板一眼。
每一个笔画都落得很潇洒,笔锋凌厉。几个数字和字母、都写出了写意风流的行楷味道。
当得上字如其人。
这般,反倒衬得方循音最上面那行公式、还有那个“解”字,有些小家子气了一些。
虽是工工整整。
到底失了些感觉。
方循音轻轻推了下眼镜,心尖血液微妙活泛涌动。
字迹对比再明显,但也是排在一起。
想来,和心上人在黑板上同写一道题,怎么也称得上一句浪漫才是。
少女心思向来就是这么不讲道理。
很快,陈伽漠写完最后一个字。
随手一抛,那个粉笔头被精准丢进粉笔盒中。
他拍了拍手,漫不经心地说:“好了。”
数学老师对了一下答案,点点头,出乎意料地将他动作喝止:“陈伽漠,你给我站在这里。”
陈伽漠停下脚步。
扭过头。
数学老师没他个子高,但黑板到讲台这段距离有一级台阶,一上一下、勉强能平视相对,气场也能借此拉满。
“既然上来了,你就来给同学们说说,为什么一周不交数学作业?怎么?拿了个奖就觉得自己了不起了,看不上学校的作业了吗?陈伽漠,你虽然出色,但这个班里哪个同学手上没拿过那么一二三四个奖杯的?也没见他们不交作业啊!温故而知新,没学过吗?而且,既然还是学生、在学校上学,随便你是什么情况,都要按照学校和老师的规矩来!”
说到最后,态度已经变得严厉。
明显是忍了他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