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带着梅芳坐上马车,临出门前被门子拦了下,被高婆子的儿子柱子喝退,说车里是二夫人,出去买些东西,门子当即不敢拦了。
坐在车里,看着行人拥嚷的大街,无双总算觉得舒服多了。
她也不知她在干什么,明摆着之前在宫里她惹恼了他,大抵以后不会再召她入宫了,她又何必再学那劳什子按跷之术,可她实在不想待在府里,就想做点什么转移注意力。
医馆叫回春堂,从门脸上看这医馆不大,但病人挺多,时不时就有人进进出出,或是看诊,或是买药。
无双到底是个妇人,还是个后宅妇人,下车前特意戴了帷帽。
那老大夫很忙,她让梅芳陪着在堂间站了会儿,柱子好不容易挤到跟前说话,老大夫往这边看了一眼,诊完手里这个人,就站了起来,让后面的人先等等,先把这边忙完再说。
“进去说话。”
无双三人跟在后头进了里面,里面不比外面小,被分隔成了好几间屋子,一直走到最后面,是一间临着院子的屋子。
屋里摆了几个书橱,里面放了些医术,有一张八仙桌,还有一张书案,上面放着笔墨纸砚。
临着院子的那一堵墙上,开了一排窗子,正好可以看见院中的情形。后院环境整洁清幽,有一棵老榕树,院中摆着许多架子,架子上晒着草药。
“虽不知夫人学这些做什么,但按跷之术看似简单,却也不是一蹴而就。夫人若是想学,就先读一读这本书,把经络之意学懂了,老朽再教夫人其他。”
无双看了看老大夫拿给她的那册书,其上写着《灵枢.经脉》几个大字,看得出这本书很老了,书页都泛黄了。
“夫人在这里学,或是将书拿回去研读都可,只是这医书上有许多生僻用词,外人却是不懂,其中多有不便。”
“我就在这学吧。”无双看了看这间小屋,以及临着小屋那个小院子,“就是不知是否会打扰大夫。”
老大夫抚了抚胡须道:“那倒不会,老朽多是在前堂坐诊,这医馆里除了老朽外,也就老朽收的两个徒弟,老朽会吩咐他们,让他们不要到这间屋子来。夫人若有需要,也可让丫鬟去吩咐他们。”
无双自是没什么不满的,反而觉得老大夫的安排十分妥当。
“还未请教大夫贵姓,还有学资……”
在无双的示意下,梅芳忙拿出荷包。
谁知老大夫却摆了摆手:“老夫姓褚,至于学资,夫人还是等学会了再说吧。”
……
看得出褚大夫对无双并不看好,说完后,他就上前面去了。
柱子还有其他差事,毕竟他也不是无双一个人的车夫,约好什么时候来接她,就驾车离开了。
无双脱下帷帽,让梅芳别走远了,就在小屋或是院子里,她则去书案后坐下,看那本《灵枢.经脉》。
一看之后果然生涩,明明字都认识,但加在一起意思就难理解了,怪不得这位褚大夫对她能学会抱的希望不大。
无双不进宫的话,平时穿得都简单,今日出门她便换了身以前的衣裳。除了那张脸姝丽娇艳,从穿着上来看,不过是普通人家的妇人。
她又让梅芳把她的发髻拆了,换了最简单的圆髻。
一番弄罢,她觉得自己已经足够不起眼了,才拿着书去前头请教褚大夫那些她看不懂的地方。
一个下午,无双只看了两页不到。
但也不是没有收获,比方说她平时少见人少与人打交道,如今倒敢当着人面去向褚大夫请教问题了。
而和褚大夫几番交谈下来,她也看出褚老大夫是个温和人,只是实在太忙了。
这回春堂看着门脸不起眼,之所以会有这么多病人,俱是因回春堂的诊费极为便宜,在这里拿药也几乎是半卖半送,所以京城许多平民都喜欢来此看病,不乏跨越大半个京城跑到这里来的百姓,褚老大夫在民间的声望也极高。
至此,无双倒是扫除了怕褚大夫挂着羊头卖狗肉医术不精的担忧了。
当晚,宫里没有来人。
不过无双今天很累,倒也没有多想这个问题。
次日她又去了回春堂,在那里待了一天。
其实赵家那对她的行举并不是没有察觉,问过柱子后,听说二夫人是去了一家医馆,学什么按跷之术,虽不懂她想干什么,但也没有多管。
第122章 第120章
120
如是过了几日, 宫里一直没有人来人接无双。
一直瞅着这里动静的各路人马,不乏心中犯嘀咕的。有的在想这是失宠了?有的在想到底是清粥小菜, 偶尔吃一吃也就罢,哪有天天吃的,看来陛下是厌了。
当日凤栖宫发生的一切,早就传得满宫皆知。
见皇后吃了这么大一个瘪,少不了有人暗中看笑话,可紧接着又见陛下一直没再接那位进宫,众人不免嘀咕,那到底是皇后吃了瘪, 还是那位因此触怒陛下失了宠?
可要说皇后没吃挂落又不像, 因为接下来几日里,陛下去明义殿看了大皇子两次,虽没有留在那过夜,也没有召惠妃侍寝的迹象,但陛下既然去了, 就有一定的含义。
其实想想也是,皇后无子,而惠妃却养着大皇子,指不定这就是未来的太子, 惠妃以后就是未来的太后。
于是这一场事后,反倒是惠妃抢了风头, 一时在宫里风头无二。
至于赵家那,其实也瞅着动静, 只是他们的消息不如宫里人, 自是不知内里发生了什么, 还以为是不是陛下厌倦了此女。
陈氏憋了一肚子气, 早就想找个人撒一撒了。
见此,便让人去寻无双,却听说她又出府了,当即留下话来,让二夫人回来后,去正院一趟。
……
“褚大夫,我回了。”
见柱子驾车来接她,无双戴上帷帽,又去与刚闲下来的褚老大夫打了声招呼。
“行吧,你回,明天不用来这么早,明早要到一批草药,巳时前不开门。”
无双点点头,带着梅芳踏出回春堂。
上车时,她见柱子脸色有些不对。
“怎么了?”
“小的临走前,小的娘来找了小的一趟,说是今天夫人派人来找了夫人,却没找到人,让夫人回去后去正院一趟。”
下人的脸色,通常能反应事情的严重性,这是陈氏想借机找茬?
其实无双并不意外会如此,大抵是被冷落无视多了,对于人性中的捧高踩低,她格外认识的深刻。
“那等回去后,我去一趟便是。”
见二夫人说得轻描淡写,柱子也不好多说什么,待二人坐稳后,就扬鞭赶着马车往回行去。
……
无双前脚离开,后脚有一辆马车停在了回春堂前。
看到马车,褚老大夫的徒弟忙转头往里头跑去。
不多时,褚老大夫匆匆从里面走出来。
“姑娘,你怎么来了?”
从车上下来一对夫妇,男子三十多岁,生得有些文弱,像是个读书人,妇人与他年纪差不多,却是大着肚子。
褚老大夫口中的‘姑娘’,便是指的这位有孕妇人。
褚云芨笑着道:“还不是他要来,索性我无事,就过来看看。”
褚老大夫看着男子,却没什么好脸色。
正确来说,褚家人,不管是下人,还是像褚老大夫这样,本是家仆,后来跟着家主学了医术,单独出师的人,都看不惯宋游。
谁叫此人当初耽误了自家姑娘这么多年!
宋游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堆着笑道:“师兄,其实也不是我要来,而是……”他瞥了瞥身后站着一个内侍,示意他不是为了私事。
褚老大夫没理他,扶着褚云芨进去了。
宋游在后面跟了进去。
坐下后,褚老大夫也没再故意拿乔,与宋游说了无双在他这学了几日的大致情形。在他口里,无双不算有天赋,但还算勤奋,想必学会不难。
内侍得了话,躬身对三人行了一礼,匆匆离去。
等人走后,宋游才尴尬道:“其实我也不是催师兄,这不是那位和这位闹了别扭,福内侍见一直这么僵着也不成,就特意让人来找我走个过场,也好回宫有个话说。她能学就学,不能学师兄也别着急。”
褚老大夫这才脸色好了些。
他以为宋游这趟来是催他的,学医哪有一蹴而就的,哪怕是简单的经络认识,丝毫不懂的人要想学会,也得日积月累慢慢来。
之后褚云芨又问了问回春堂的情况,这茬才算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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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双回来后,就直接去了正院。
殊不知在她回来之前,黄妈妈就劝过陈氏。
陈氏当然明白做事要留一线的道理,现在是怀疑这郿氏失宠于圣上,可到底是不是朕失宠了,谁也不知道。
她这里发泄一顿不要紧,要是之后人家又被接进了宫,这不是打脸吗?
而且此女在赵家遭受薄待多年,谁也不知她得势后,会不会报复。本来赵家人心里就一直担心怕郿氏报复,如今再雪上加霜,若人没有失宠,新仇旧恨加一起,枕头风再一吹,赵家绝对承担不起这个后果。
陈氏听了这番劝,一时兴起的怒意倒也消了。
可话已经发出去了,此时再收回难免面子不好看,她表面装得若无其事,实则心里却在想最好郿氏别来。
哪知道无双竟这么老实,回府后就来了。
听下人来报二夫人来了,陈氏竟生出一股仓皇之感,可骑虎难下,只能让人请她进来。
“不知娘找儿媳有何事?”
“我是你婆婆,不能找你了?”仓皇之后就是满肚子怒火了,陈氏越是不敢置信自己竟怕这个儿媳,就越是怒,再加上心里早就有怨,难免显露出一些。
无双半垂着目,没有说话。
陈氏见她这样越发心中生恨,硬着声音道:“哪家儿媳见到婆婆不是毕恭毕敬,即使不服侍跟前,晨昏定省是少不了的,你倒好,眼里就没我这个婆婆!”
陈氏想得挺好,既然骑虎难下,总要有个说法,她拿着婆媳说事,既理直气壮又不会让自己失了面子。
而且她有正当理由,郿氏若因此报复她,她也有话说。
殊不知无双很是诧异,因为刚嫁进来时,她不是不想对陈氏晨昏定省,以尽儿媳的孝道。可陈氏不待见她,让她没事待在院子里,别跑到她面前来,如今却又提晨昏定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