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人苏莱丝王后是白狄伦·布杜鲁的生母,宴会的主人阿拉丁又是实质上的公主的未婚夫。阿拉丁吩咐过奴隶们要好好取悦客人、听客人的话,不要让客人不高兴。女奴因此不疑有他地去帮叶棠送了信。
也幸好这个女奴非常老实地去送信了,否则她留在大厅里,第二天大厅里的尸体就要又多上一具。
叶棠回到大厅时亚瑟等人并没有发现为叶棠引路的女奴已经换了人。
白种人普遍对黄种人还有黑种人脸盲。叶棠穿的苏莱丝是美到令人过目不忘,这才不在被人脸盲的名单之中。
阿拉丁宫殿里的女奴男奴们没有特别胖或是特别瘦的,也没有特别高或是特别矮的。大家统一着装,乍一看上去别说是亚瑟一行分不清谁是谁,恐怕就是阿拉丁自己也分不清。
阿拉丁的皇宫就在哈吉苏丹王宫的对面。王宫的卫兵看到阿拉丁的女奴出来送信,信封上写的又是:「白狄伦·布杜鲁公主亲启」便当这封信是阿拉丁写给公主的情书,带着暧昧的笑容去给公主送去了。
白狄伦·布杜鲁听说阿拉丁差人送来了情书时内心只有恐慌与害怕。可她还是让苏接下了卫兵送来的“情书”。
咬着牙忍住心中的恐惧,白狄伦·布杜鲁展开了信纸。
那是非常柔美的字迹,一看就不可能出自阿拉丁之手——阿拉丁从小就没老实学习过,说白了,他就是个大字不识的文盲。这样的字迹不可能是阿拉丁写下的。
其他人看到这封信也只会当阿拉丁这个贫民窟出身的小子是找人代笔写了没有任何文学素养可言的情书。唯有白狄伦·布杜鲁知道那是母亲的字迹。
她的母亲哑了之后便将心中的各种各样的感情、想法写成了诗。哈吉苏丹发现后便命人把这些诗做成了诗集。
作为独生女一个人在深宫中长大的白狄伦·布杜鲁并不知道自己的母亲是被自己的父王下令处死的。她的父王说她的母亲死于疾病,她也就傻傻地相信母亲是因为生了自己、产后身体虚弱继而染病而死。
每当夜深人静,白狄伦·布杜鲁感到孤寂之时,她总会自责于自己的出生间接害死了母亲,让母亲与父王天人两隔。
她从未怀疑过父王的话。
哈吉苏丹对苏莱丝有愧,没有马上处理掉苏莱丝的遗物。后来则是为了不引起渐渐懂事的白狄伦·布杜鲁的怀疑,没有去处理掉包括诗集在内的任何与苏莱丝有关的东西。
白狄伦·布杜鲁没有母亲,就把母亲的诗集当作母亲抱着睡觉。母亲的字迹她再熟悉不过。一看到那两句话,她便想起那天在王宫门口远远看到的人影。
不断地亲吻信纸,因为得知这信是阿拉丁的女奴送来的,白狄伦·布杜鲁对于阿拉丁的厌恶甚至都少了两分。
可就在收到母亲来信的一天后,白狄伦·布杜鲁偶然从听到哈吉苏丹与宰相穆塔特商量道:“——让阿拉丁去杀了苏莱丝。”
“苏莱丝”这个名字让本想上前去找父王撒娇,好让父王允许自己出门的白狄伦·布杜鲁连忙躲到了花窗之后。
她的心脏用力收缩,感觉撞在自己鼓膜上的每一个音节都不真实。
“那个阿拉丁不是想娶我的女儿吗?那他为我做一、两件事不是应该的?就算他没想娶白狄伦·布杜鲁,他也是苏丹的子民!有义务对苏丹尽忠!”
“苏丹,您说的不错。我也认为要除掉那个死而复生的妖女,阿拉丁是最适合的人选。毕竟他是一个巫师。”
穆塔特嘲讽地笑了一声:“虽然他是一个不会用巫术,只会操控戒神、灯神的巫师。”
巫师?阿拉丁是巫师?
戒神?灯神?那又是什么?
“该死的……真是该死!都是因为你穆塔特!都是因为你说那些金毛白皮的猩猩们带来的苏莱丝不是苏莱丝,只是个用来动摇我的假货!我反应过度才会让那些金毛白皮的猩猩们确定苏莱丝对我有所影响,我才没有派出刺客去再杀苏莱丝一次!!”
“现在她躲在那什么总督府里不出来……!那些金毛白皮的猩猩们看到了她的利用价值又不愿意把她交出来!……看看我的样子,穆塔特!她一定是日日夜夜都在用巫术诅咒我!!”
像是回到了十六年前每一个夜晚都被噩梦缠身的时候,抱着自己脑袋痛苦呻吟的哈吉苏丹面目狰狞。
白狄伦·布杜鲁的嘴唇微微颤动,她要屏住呼吸才能让自己不至于发出声音来。
杀了苏莱丝?
再杀苏莱丝一次?
她的母亲是被父王杀死的?为什么?父王为什么这么肯定母亲在诅咒他?明明母亲她——
温柔的两句话。很短,却包含着某种令人心安的力量。
她不相信会写出这两句话的人会没有缘由地就诅咒自己的丈夫!
究竟是为什么……
“公主,您在那里做什么?”
巡逻的卫兵从花窗后经过,听到卫兵的声音,哈吉苏丹与穆塔特立刻停止了对话,白狄伦·布杜鲁则飞也似得快步从花窗后面逃走。
“儿!我的儿——”
白狄伦·布杜鲁听到哈吉苏丹在自己身后呼唤自己,她眼泪夺眶而出,脚下却没有停步。
少女公主终于意识到自己生活在一个巨大的谎言之中。
她从来没有真真切切地理解过自己生活在什么地方,自己周围的人都是些什么样的人。
她眼里的父王是一味宠溺着她的、慈祥而和蔼的老苏丹。她虽不喜欢宰相穆塔特,却也把穆塔特当作是可敬可畏的叔叔。侍女们就像是她的好朋友,她们无话不谈,成日嬉笑。
她从来不知道原来这些都是假的。
是人造的,是虚构的。
是她身为苏丹的父王为了保持她心灵上的纯洁而所制造的幻觉。
“苏丹,我的王……”
穆塔特不敢直视面露悲痛的哈吉苏丹。他弯下腰来等候着苏丹的吩咐。
哈吉苏丹的悲痛没有持续多久。很快他脸上的痛苦就转变为厌恶与憎恨。
“告诉阿拉丁,不管他用戒神还是灯神,总之去把苏莱丝给我杀了!这次要连她的灵魂都给我毁掉!”
十六年前哈吉苏丹对苏莱丝尚有愧疚,那是因为苏莱丝无力反抗。她连呼吸的权利都是哈吉苏丹赐予的。
现在的叶棠却不是只有十六岁的苏莱丝。她虽然不会说话,可她已经把苏丹毒杀兄弟侄子,然后用苏莱丝顶罪的事抖了出来,还让大街小巷人尽皆知。
叶棠身后站着来自大英帝国的使者,叶棠为大英帝国所庇护。苏丹亲自命人去杀叶棠,那等于是与大英帝国撕破脸皮。
荷塞亚斯尚未拥有滑膛枪这样的先进武器,属于大英帝国的坚船利炮却是就停在地中海的港湾里。倾荷塞亚斯之力未必不能击退大英帝国的精兵,可在那之后呢?神圣法兰西、西班牙与葡萄牙会不捡千疮百孔的荷塞亚斯的漏吗?
那显然是不可能的。
可哈吉苏丹也是要脸的。
他半生征战,将国土扩大了数倍,自诩是一位英明神武的君主。他怎么能容许自己人到晚年还声名俱毁!?
还有白狄伦·布杜鲁……流着他血脉的最后一人。他绝不会让自己唯一的子孙后代站到自己的对立面去!
先除掉苏莱丝让她再不能影响到白狄伦·布杜鲁,之后再慢慢对白狄伦·布杜鲁解释,告诉她那个“复活”苏莱丝不是真正的苏莱丝。她只是个大英帝国找来的、妄图以此动摇荷塞亚斯根本的女骗子!
……
“……你说什么?苏丹要我去杀苏莱丝王后?”
穆塔特看了一眼阿拉丁的脸,敏锐地从阿拉丁的表情里捕捉到了本不该有的可惜。
也是,王后苏莱丝本就与白狄伦·布杜鲁长得极其相像,几乎让人怀疑她们是双胞胎姐妹。
而古往今来,又有几个男人能抵挡同时拥有两个绝世美人的诱惑呢?
“阿拉丁,娶公主为妻还是杀死妖女,你自己选一个。”
双手背在身后的穆塔特傲慢道:“凭你的神戒与神灯,这应该是很轻松就能完成的事吧?”
“——”
阿拉丁一阵咬牙。
他没想到自己的秘密早就已经流传到了外面,而自己为了封口杀了一大厅人的事最终成了自己真的拥有神戒与神灯的佐证。
他甚至没有办法狡辩,因为要是他主张自己没有让灯神、戒神杀人,那么杀了那一大厅人的凶手就只能是他本人。
命令仆从杀人是在被侵害的瞬间作出的下意识的反击行动,仆从杀人杀得太快害得一大厅的人全部死光不能怪阿拉丁没有马上叫停自己的仆从,因为受了惊吓的阿拉丁没能马上恢复理智是正常的。
可要是阿拉丁是自己亲自动手杀掉的这一大厅的人的……那他所做的就绝对不是自卫的行径了。
阿拉丁下令杀死的人多是奴隶与乐师舞女这样不值一提、只要交钱即可买命的小人物。偏偏除了这些小人物之外,还有布奇这样是富商家浪荡子的人在。
按照荷塞亚斯的法律,布奇的身份可远比尚未娶到公主的阿拉丁要高。只布奇一个人,阿拉丁就要为之偿命。
阿拉丁要想活命就不能否认戒神、灯神的存在。阿拉丁不能否定戒神、灯神的存在就等于他不能否定自己力量、财富的来源。
于是乎,阿拉丁究竟有几斤几两已经被人看得清清楚楚、摸得明明白白。
他已经不再是那个神秘的巨富,只是砧板上一条待宰的活鱼了。
第208章 白狄伦·布杜鲁的哑母16
蓝得犹如一块无瑕的宝石,地中海在璀璨的阳光下波光粼粼。叶棠提着裙子快步跑上了属于大英帝国的安菲特里忒号。
安菲特里忒是希腊神话中海王波塞冬的妻子,传说里她与波塞冬共同分治所有的海域,在海洋中拥有与波塞冬同等的权能。
被冠上“安菲特里忒”之名的舰船自然也拥有能让大英帝国引以为傲的武力。这艘舰船不光巨大,舰船上配置的火炮也统统都是走在世界前沿的高级装备。其射程与威力都无可挑剔。
海湾库库姆港距离哈吉苏丹的王宫并不算远。如果停在库库姆港的安菲特里忒号朝着哈吉苏丹王宫所在的方向开炮,炮火虽然无法直击哈吉苏丹的王宫,但阿拉丁的宫殿一定会被炸得千疮百孔、无一平地。
“小猫,别跑那么快。安菲特里忒号又不会从你面前跑掉。”
亚瑟的笑声顺着海风传进了在场每一个人的耳朵里,然而叶棠充耳不闻。她很快登上安菲特里忒号的甲板,扶着首舷上的护栏用闪闪发亮的琥珀色眼睛远眺碧蓝的地中海。
亚瑟一行之所以带着叶棠到库库姆港登上安菲特里忒号是因为叶棠死缠烂打、无论如何都要到海上去。
亚瑟先前并没有答应叶棠,因为他正忙着和达尼埃尔“切磋协商”,也就是制定捕捉阿拉丁的阴谋诡计。
叶棠发觉亚瑟始终不看她“说”什么,就跑去找伍德了。可身为谍报人员的伍德不时时时都在总督府内。他多数时间都在荷塞亚斯各地收集情报。于是叶棠又辗转找到了阿奇。
倒不是叶棠不想依赖总督府内除了自己之外的唯一女性艾玛,实在是艾玛的荷塞亚斯语太过拉垮。日常的吃饭、喝水之类的单词她还能勉强看懂,说复杂一点的内容艾玛就是一头雾水,搞得叶棠像是在对牛弹琴。
阿奇的荷塞亚斯语水平不及伍德,好在身为军医的他耐性还算不错。花了一个多小时的时间,他总算理解了叶棠的意思。之后等亚瑟与达尼埃尔结束了协商,阿奇又把叶棠的想法报告给了亚瑟知道。
刚开始亚瑟对于叶棠要到海上去这件事是完全反对的。哪怕阿奇已经陈述了叶棠想到海上去的原因。
见亚瑟并不松口,始终是一脸严肃地对着阿奇摇头。叶棠立刻上前,双手握起亚瑟的大手便用“新学会”的唇语对亚瑟道:「噗利丝(please)——?」
小黑猫用又大又湿润的眼睛盯着自己,仿佛自己就是她的神明。亚瑟纠结了一会儿,最终实在是拿叶棠没有办法,鬼使神差地点了头。
就这样,叶棠如愿以偿地登上了安菲特里忒号,来到了地中海上。
——在与宰相儿子哈特的撒币大战之中,阿拉丁为了获得穷人的赞誉,施舍给了穷人大把的金子。这一度使得荷塞亚斯的首都、也就是这个阿巴库尔的穷人们过上了优渥的日子,平均人人都比辛苦工作的一般人更加富裕。
可是这种优渥的日子就是昙花一现。这还不到半个月的功夫,阿巴库尔的穷人们就又成了一贫如洗的穷光蛋。
可能有人会说阿巴库尔的穷人们难道就没有点理财意识吗?怎么拿到那么多金子一下子就全部花掉了呢?果然穷人之所以穷就是因为穷人没有利用钱来生钱的意识。
不过事实上,这样的想法完全是傲慢而错误的。
究其原因并非是穷人有了点钱就开始大手大脚,而是有了钱的穷人不得不大手大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