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双成觉得他的样子像极了家里的小狗钱钱,想到钱钱圆滚滚的肚皮,毛茸茸的爪子,她心一软哄道:“别哭了,我陪你玩!”
景行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他撅起嘴,眼珠子滴溜溜地瞧着陆双成,:“你不能骗我哦!不然我让哥哥打你屁股,我们拉勾!”
陆双成登时哭笑不得,她不明白是不是出门没看黄历,遇到的都是些什么事啊?
景行拉着陆双成坐在草地上大谈特谈电影史,说到兴奋处他会手舞足蹈地比划,还会像只小鸟欢呼雀跃又跑又跳。
陆双成发现他就是个心智不成熟的孩子,只是对电影洋溢着一种由衷的热爱。
天空蓝澄澄如一汪碧水,几缕白云像零落的花蕊浮游天际。
景行说得口干舌燥,往绒绒的草地上一倒,小草钻出脑袋挠他的颈脖,他便咯吱咯吱笑个没完没了。
陆双成心情不错,随口问道:“你为什么在这里啊?”
景行很不客气地瞥了她一眼,说:“你真笨,这是我和哥哥的家,我当然在这里。”
“你总说哥哥,你哥哥是谁呢?”陆双成好脾气地追问,内心对那位素未蒙面的哥哥充满同情与敬意。
“顾景行!你居然偷偷跑到这里来了?”一条长长的影子横在草地上,两人抬头望去只见一个少女两手插腰,怒气冲冲瞪着景行。
景行连滚带爬躲到陆双成后面,身子瑟瑟发抖,嘟嘟囔囔:“恶龙来了,要把我抓回城堡!”
“你快跟我回去!”少女冷冷命令道。
顾景行固执地摇摇头,把求救的目光投向陆双成,含泪说道:“姐姐救我!”
“这是怎么一回事?”陆双成摸不着头脑。
“小行,别胡闹了。”不远处传来一个声音,一个身长玉立的男子站在田晓菲身后。
男子眉目疏朗,朱唇玉面,一身清贵之气,较之顾景行多了几分丰神俊逸,看见美男陆双成自是赏心悦目,不过居然觉得他有几分眼熟。
“哥……”顾景行低声说,他认命一般慢慢吞吞朝田晓菲走去。
田晓菲见状十分得意,残暴地拧着顾景行的耳朵,恶声恶气逼问:“你快说说!谁是恶龙?”
顾景行嗷嗷直叫唤,连连求饶,“是我!是我!”
“这还差不多!”田晓菲松开手,开怀大笑,她揪着衣领将顾景行拖走了。
顾景行频频回头看陆双成,大声喊道:“姐姐,记得要来看我呀!”
田晓菲一个爆栗砸在顾景行脑袋上,扯着嗓子叫嚷:“你个没良心的东西,跟谁都熟!”
陆双成目送着两人离开,只剩下她与男子,气氛突然尴尬起来。
见男子没有开口的意思,她扯开一个笑脸,寒暄道:“你是景行的哥哥吗?”
男子用黑漆漆的眼睛一瞬不瞬盯着她,眼神莫名复杂,他好像没听清陆双成的话,嘴唇动了动,噙着嘲讽一字一顿说:“我是顾景行的哥哥,我叫顾维安,你已经不记得我了吗?”
陆双成惊疑地仰面直视他,一张俊朗的脸纤毫毕现铺展在她眼前,她心如洞开的山谷,耳旁听得风雪交加狂野地卷过。
顾维安一遍遍地想为什么是她?多熟悉的面容,多陌生的面容,年月里多少洪流凶猛地冲刷,褪了颜色敛去笑容失掉声音,他以为早就淹没深海的面容却跨越重重迭迭的光阴呐喊、沸腾,他的一根神经骤然生痛了。
“是你啊?多少年没见了,有十年吧?我都认不出来了。”风雪过后,她云淡风轻笑了。
沉默只是一瞬间,他转头望向别处,朗声附和:“是啊,十年了,变化真大。你还好吗?”
陆双成微一耸肩,语调轻快地说:“挺好的,你相信吗?我当了网络作家。”
“恭喜你,梦想成真了!”
“你呢?同学聚会的时候还有人说起你。”
“是吗?他们说我什么?”
……
他们像一对旧友在草茵上慢步闲谈,在树荫下的长椅上絮絮低语。
长谈过后,两个人都回到大厅里,重新融入各自的人群里。
隔着欢声笑语,她曾遥遥地望上顾维安一眼,他犹如光源被一众人簇拥着奉承着,举止文雅得体可总保持着客气的距离。
暮色四合,东道主顾维安为客人们准备了丰盛的晚餐。陆双成惦记和男友的约定,与薇薇安等人道别后匆匆离开。
手指碰触门把的瞬间,她本能地朝远处的那张桌子瞟了一眼,只见顾维安端着一只高脚杯,微笑着地倾听别人畅谈,他似乎感应到什么,飞速转头向她看过来。
那一眼稍纵即逝,陆双成关上门仔细一想,咬定自己是眼花看错了。
分别前他们相互留下了联系方式,互道“再见”,但是她心里有种强烈的预感——他们,不会再见。
那天宋钧和往常没有什么两样,他喝了些威士忌正享受着微醺的醉意。
助理toni一脸苦大仇深地告知他行程,“晚上六点半有访谈节目,晚上八点约了制片人……”
他双手抄在口袋里,脸上挂着懒洋洋的笑,心里反复品味当红女明星令人遐想的暧昧暗示。
他对这一场走秀式的宴会兴趣不大所以迟到了,但没关系人们愿意花费时间等候他这位巨星登场。
电梯在迅速上升,按钮数字不断闪烁,助理叽叽喳喳说个不停,他兴许只是太过无聊,漫不尽心地抬头望了一眼。
一眼捕捉到了对面电梯里的她,于是身边的一切都不自然地静止下来,就像在高速摄影镜头下瞬间定格的照片,栩栩如生,却虚幻得极不真实。
陆双成这个女人就算是化成灰他也认识,宋钧对待她的感情可以用魂牵梦萦来形容。
接拍影视剧、参加综艺节目、代言广告产品,只要质量过关、价格合理他是来者不拒,一年到头极少休假,宋钧是演艺圈出了名的拼命三郎,人们总说宋钧短短几年从无名之辈成为天王巨星这都要归功于他的付出。
可是没人知道,付出的动力最初来源于一个女人。
每次电视节目上映,宋钧都会要助理为他收集收视率数据,他已经站得很高她能看得见吗?
闲来无聊时,他会翻看粉丝在微博下的一条条评论,心想这里面有一个她吗?
巡回演唱会必定要开在最大的体育馆,他听着周围粉丝狂热的呼喊声,不经意间会去寻找她的脸?
不要误会,宋钧之所以对她朝思暮想,仅仅是因为期待她追悔莫及的神情。
在宋钧的设想里他们应当这样相遇:他被狂热的粉丝团团围住,陆双成在人群中大声喊:“宋钧!我是陆双成啊!你还记得我吗?”而他绝不施舍她一眼,只对助理摇摇头,然后坐上车绝尘而去。
toni看着宋钧脸上阴森恐怖的笑容打了个寒噤,小心翼翼提醒说:“电梯门开了,我们出去吧。”
宋钧大梦初醒,急切地说:“我突然想起来有件重要的事要马上去办!”说罢,把toni推出电梯。
等到下楼时人早已不知所踪,宋钧顺着柜台小姐指出的方向狂奔,最后在地下停车场见到了那一抹黑色的人影。
他气喘吁吁扶着墙壁,笑得差点断气,心里却快活地叫嚣:陆双成,这回我可算逮住你了!
地下停车库里静悄悄的,陆双成屏息凝神听着背后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她追悔莫及:为什么要独自离开?为什么要向佳莹借车?为什么没有早点发觉?
陆双成假装化妆,拿出镜子,从镜子里瞥见那人戴着鸭舌帽和口罩,脸遮得严严实实,一阵寒凉沿着她的脊椎淌下。
她不知道从电视新闻里看过多少起变态男人绑架单身女性的报道,但是从没有想过有一天会发生在自己身上。现在,地下停车场里没有人,手机也没有讯号,男人的脚步越来越近,一旦她试图逃跑极有可能激起男人的行动。
她该怎么办?
她悄悄踢掉了高跟鞋,趁其不备拔腿就跑,奔跑速度如流星赶月。七拐八弯后,终于看不见“尾巴”,她长吁一口气,正打算起身时眼角余光扫见左后方有一人影。
陆双成猫腰摸出手提包里的防狼喷雾,作一个伸懒腰的动作,打着哈欠缓缓起身,瞬间快如闪电朝那人扑去。
男人一惊,愣了愣,陆双成右手紧攥防狼喷雾对着他的眼睛一通猛喷。
“啊!你干什么?……”男人捂着双眼,惨叫连连。
陆双成抄起手提包如暴风骤雨般砸下去,一边打一边痛骂:“死变态!让你跟着我!打死你个死变态!”她越打越痛快,干脆手脚并用,拳脚相加。
“别打了!别打了!……”男人见抗议无效,只得抱头鼠窜。
实在被打得痛了,他再也忍不住,一把扯下口罩气急败坏喊道:“不要打了!我是宋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