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有什么?”
沈之珩紧紧皱眉。
“嘘!”石佛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随即趴在门缝边,不住地往外张望,口中不住念着佛号。
沈之珩好奇心顿起,不由得望向门外, 院落里月光倾洒,并没有任何异常,更远处的夜景更是漆黑一片。
什么都没有。
如果不是接收到5000点来自石佛的积分, 确认了石佛的玩家身份, 沈之珩是不会让他贸然进入。
当然, 听到宛如天籁的积分入账声,沈之珩就有了莫大的勇气。
“好险,好险, 差点就被抓住了,”石佛拍了拍胸脯,刚刚露出轻松的笑容,突然想起自己损失的5000点积分, 整张脸又垮了下来, “好心疼我的积分,呜呜呜。”
“外面有什么东西在追你?”沈之珩再次看向门外,还是之前那样的景象,没有任何变化。
石佛比了个乱七八糟的佛礼, 说:“其实并没有东西在追我, 反而是施主你, 你被邪祟缠上了。”
沈之珩:“有话直说。”
石佛面容一肃, 正色道:“法眼所见,施主,你的确被一种邪祟缠上了,而这个村子所崇拜的荷花仙姑,是神明之中最嫉恶如仇的存在,你既被邪祟缠身,恐怕也会被荷花仙姑看上……”
沈之珩一点就通,说道:“你的意思是,我会被那个所谓的荷花仙姑当作邪祟除掉?”
石佛点点头,念了个佛号,说道:“确实如此,施主果然有慧根,一点就通。”
说话间,紧闭的大门忽然被一股极其强大的力量冲撞了一下,力道之大,那铁制的插栓竟然完全变形。
门缝间传来一缕缕淡淡的烟雾,伴随着青烟,隐隐可以闻见沁人心脾的清香,使人如痴如醉。
但是下一秒,紧闭的大门又被那股力量撞击了一下,铁制的插栓挂在门把上,摇摇欲坠。
门外有东西要进来!
“怎么办,怎么办,仙姑,仙姑要来寻你了!”石佛口中说着,但是他早就害怕地蹦到了板凳上,又多又快的话语接连不断地从他口中溢出,“沈之珩,你,你快快躲起来,我要使出法门神通了!”
“法门神通?”沈之珩也退到了墙角,说道,“那是什么?”
“反正就是救你性命的神通!”小和尚的声音在此刻突然变得沙哑晦暗,饱含着无限恶意。
石佛双手合十,双唇翕动,低眉顺眼,念诵出一段段晦涩难懂的经文。
就在此时,紧闭的木门被撞开,一团烟雾冲进这间并不宽敞的房屋,云雾缭绕间,数十个纸塑的仙姑款步而来,犹如云中君下凡,秀丽的面容在看见沈之珩的一瞬间,狭长凤目中的点漆黑眸齐齐转向他。
“沈之珩,沈之珩,这些仙姑要杀你,只要你杀了他们,就可以获得天大的功德,登仙门就指日可待了!”
“杀了仙姑,杀了她们!”
莫名的声音不断在沈之珩的心中响起,他的双眸渐渐漫上了一丝血红色。
仙姑们飘然靠近,头上戴着娇嫩的荷花,淡粉色的花瓣上面还点缀着新鲜的露珠,油彩描绘的脸庞圣洁而美丽,蕴含着悲天悯人的情绪,只需看一眼,就会对她们心生倾慕。
那是对世间至善至美的最高敬意,并没有掺杂任何世俗间的感情。
当她们齐齐进入房间时,满室都是莲花的清香,闻之忘俗,犹如身处瑶池仙境。
此时此刻,仙娥们慢慢地褪去了身上的彩衣,露出了莲藕般的手臂、小腿、身体躯干……
她们身姿曼妙,如此美丽的仙娥褪去罗裳,应当会吸引世间俗人的目光,仙雾弥漫间,可以窥见她们若隐若现的洁白躯体。
可沈之珩却闻到了一股令人作呕的恶臭。
他屏住了呼吸,定晴看去,这些仙娥的身体是由一节节洁白的藕节制作而成,可每段藕节的首尾两端都渗出了可疑的暗红色液体。
仙娥款步而来,步履轻盈,脸庞移动时,有些许微妙的凝滞感。
【麻辣兔头】直播间:
【天呐,这个场景,真的是诡异又美丽,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卧槽!】
【嘶,这些仙娥恐怕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吧,一看就鬼气森森的!】
【我想看又不敢看,这些到底是什么东西,我日,我隐隐感觉这个副本比福荫超市还要变态!】
【到此为止,我还是觉得福荫超市变态一点,希望不要打我的脸……】
这不是莲藕!
当一个仙娥靠近时,沈之珩立即抽出了一截锋利的骨刃,斩断了那个仙娥手臂的藕节。
仙娥藕节组成的手臂被齐齐斩断,露出平整的莲藕截面,大大小小的莲藕孔洞犹如血管,喷涌出一缕缕暗色的鲜血。
“啊——”
荷花仙姑勃然大怒,秀美的面容顷刻间变成狰狞的青面鬼脸,她扬起断掉一截的手臂,不断颤动,一缕缕鲜血像是瀑布般涌出,不一会儿,仙娥就变成了一滩破破烂烂的废纸,被地上浓稠的鲜血渐渐染湿。
当见到沈之珩抽出那把骨刀时,石佛头顶的戒疤突然张开了最顶端的一只邪眼,暗沉沙哑的声音自石佛淡色的嘴唇中发出:“哎,奇怪,这是什么东西?”
邪眼看了片刻,突然哈哈大笑,说道:“哈哈哈哈哈,原来如此,怪不得这道士身上的邪么浓,我还以为他是惹了多么了不起的邪祟,原来只是一个小小的蜘魃,唔,用蜘魃的骨头来当作武器,确实是一个很好的办法。”
“阿弥陀佛,师父,这些荷花仙姑变形了!怎么办!”石佛豁然睁开清亮的眼眸,言语急切,脑门上全是冷汗。
“莫慌莫慌,嘿嘿,小道士除恶扬善,迟早要登仙门哩!”
邪眼焕发出妖异的幻光,映得满室荡漾着暗绿色的波光。
仙娥正一步步围猎沈之珩,在那些绿光的映衬下,她们秀丽的脸容开始漩涡状地扭曲,每个五官都往往脸庞中央聚拢,深深地嵌入皮肤之中,紧接着,自脸庞中间的位置张开了一只硕大的邪眼。
每个荷花仙姑的脸庞都变成了碧绿邪眼,她们缓缓地靠近沈之珩,头颅上的邪眼露出透骨的贪婪与邪恶。
沈之珩干净利落地斩杀了这些可怕的怪物,荷花仙姑们纷纷尖叫,化作一团团乌糟糟的烂纸。
他的发丝早就散乱,垂在脸颊旁,清雅俊美的面容沾染了一缕缕血迹,漆黑的双眸冷冷扫过,透着冷冽的肃杀之气。
手中的骨刃吸饱了鲜血,一个女人的面容在森白的骨刃上若隐若现,她怨毒的目光恶狠狠地望着周围的一切。
所有怪物都被沈之珩斩于刀下,他的胸膛微微颤抖,苍白的嘴唇吐出一缕缕热气。
就在此时,他的耳边响起了飘渺的丝竹之声,曼妙无比,有如天籁。
伴随着美妙的仙乐,头顶低沉的天花板渐渐消失,一缕浅淡的圣光打在了他的身上,抚平了他身体所有的苦楚,就连那无处不在的血腥气都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馥郁浓烈的馨香,是千万种鲜花都无法比拟的香味。
脚下肮脏的血污消散,丝丝缕缕祥云聚集在他的身旁,清风吹来,他便凭虚御风,向着天空飞去。
“知珩道人,铲奸除恶,功德圆满,天庇佑之,特开天门。”
“一入天门,仙凡两绝,凡尘往事,如梦如幻,不可追思。”
飘渺的仙音在他的头顶回荡,响彻寰宇,无数奇珍瑞兽自祥云中飞驰而出,环绕在沈之珩周围,云朵凝成的阶梯上,站立着云中君,他们身披彩衣,正微笑着看着沈之珩。
“这就是登仙门吗?”
眼前高耸入云的殿门,沈之珩迷茫的双眼中浮起深深的渴望,他不禁呢喃自语。
“书中有说过,积攒功德,才能早登极乐,这般祥瑞才是真正的登仙门,书里那些图画都是假的。”
脑中一闪而过那诡异的登仙图,沈之珩眯起了眼睛,语气愈发笃定:“我斩杀了那些作恶的怪物,功德降身,所以才能升仙,也不知道仙门里面是什么。”
一步一步地踏在了结实云梯之上,沈之珩缓缓地推开了仙门。
当他见到仙门中展露的景象时,他并没有露出多少惊讶的神色,还是一如既往的面无表情。
随后,俊美道士慢慢地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说道:“不过如此,我还以为你有什么花招。”
谈话间,他手中锋利的骨刃霍然出现,毫不犹豫地刺向仙门之中的景象。
“啊啊啊啊啊啊啊——”
伴随着惨烈的叫声,虚无缥缈的场景化为细小的碎片,尽数崩塌,一切幻象归于虚无,显露出原本的昏暗阴沉的乡村小屋。
沈之珩手中的骨刃,正插在小和尚脑袋上的一只邪眼之中。
“啊啊啊啊——”
其中一只邪眼流下一道暗色的血液,蜿蜒淌过,犹如一条细长的毒蛇爬过石佛的脸庞。
石佛睁开了双眼,眼中满是急切,对着空无一物的墙壁说道:“师父,你怎么了,你的眼睛怎么回事!”
“无妨,无妨徒儿,”截然不同的暗哑声音自石佛口中发出,急切的面容在一瞬间变得狰狞无比,头顶的六只邪眼不约而同地看向沈之珩,说道,“为师,为师被荷花仙姑伤了,不碍事。”
石佛松了一口气,说道:“没事就好,师父,你需要好好静养。”
明明房间内只有两个人,可石佛的神情自若,对着空气说话时的急迫不似作假,就好像他面前真的有一个所谓的师父在同他聊天。
这样诡异的场景,比之前作祟的荷花仙姑还要可怕几分。
沈之珩的手中握住那锋利的骨刃,不敢放松警惕,双眼直视石佛头顶的邪眼,说道:“那是你制造的幻象?”
邪眼虽然受伤,可还是有其他五只邪眼,它们弯曲起眼眸,发出诡异的怪笑,说道:“非也非也,你在天门内所见到的景象,可是寻常人不可所见的天机,世人都想看得紧,你却刺了我一刀!”
沈之珩挑了挑眉,说道:“也就那样吧。”
被戳中软肋的邪眼狠狠地瞪着他一言不发。
“你伤了一只眼睛,应该是专门制造幻象的这一只,那么其余五只眼睛有什么作用呢?”沈之珩轻巧地挥了挥手中的骨刃。
其余五只邪眼听到沈之珩的话语,皆是紧紧闭上眼脸,说道:“没,没什么神通,施主说笑了。”
沈之珩指着他头顶的第二个邪眼,说道:“这只眼睛的功能是透视吗?之前我关着门,可是你还是看见是我在门后。”
第二个邪眼明显抖了抖,说道:“不,施主,施主,你看错了,你看错了!”
“那我想知道,如果我进入天门之后,会是什么样的下场?”沈之珩用骨刃的尖端指着石佛,说道,“变得跟他一样,成为你的奴役?”
小和尚此时双眼沉寂地看着空白的墙壁,脸上无悲无喜,对外界对事物置若罔闻。
“非也,非也!”邪眼怪笑道,“我这乖徒儿可不是我的奴隶,他可是我的好徒儿,小道士,你刚刚来到这个世界,什么都还不懂,等你了解了这个世界的真相,嘿嘿,说不定会感谢我呢!”
沈之珩直勾勾望着那古怪的五只眼睛,思索片刻,说道:“你知道我们是玩家?”
“唔,玩家?反正你们这些人刚开始都是这么自称的,哎,都是自命不凡的年轻娃儿,不懂事,不懂事呀!不说了,老僧乏了,要休息了。”
邪眼嘟囔了几句后,彻底合上了眼眸,化作了小和尚头顶平平无奇的六个戒疤,只是其中一个戒疤正在淙淙地流着鲜血。
“哎,师父!”石佛睁开了眼,在邪眼沉睡的一瞬间,他脸上的表情鲜活了起来,焦急地望了一圈,对着空荡荡墙角绽放了笑颜,说道,“师父,你老人家原来在这里,怎么还睡着了,地上太凉了,让徒儿背你吧。”
小和尚走到墙角,做了个背人的动作,他的背部微微佝偻,脚步都变得沉重几分,像是真的有一个人被他背着。
“不好意思,施主,我师父年纪大了,腿脚不好,经常需要我背着。”石佛说话的时候,脸上淌着鲜血,他自己浑然未觉。
沈之珩有意无意地看着他的脑袋,说道:“你师父,长什么样?”
石佛念了个佛号,勾起一抹了然的笑意,说道:“施主,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师父是有大神通之人,佛见有缘人,我们也有缘,你迟早也会看见的。”
沈之珩一脸警觉地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