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再见

  「好啦好啦，我知道你对回家没有牴触，对我没有心怀芥蒂，绝对不是要讨好我才走进家门⋯⋯」关知绍必须稍稍抬头才能好好对上弟弟的视线。「你只是没法习惯。」
  「习惯。」
  比关知绍高上十几公分的大男人重复着他的用词。
  「不习惯有家。」关知绍莫可奈何的用鼻息叹了叹，唇角勾笑。这么多年了，他们父亲造成的伤害仍在。「快回去陪儿子，随时再来。」
  关知刑金发下一对大眼流过亮彩、金属色泽的瞳眸里聚集，点滴柔光化去他的面无表情，面对哥哥关知刑脸上绽放出罕见的柔软笑意，像朵灿烂的向日葵。
  「嗯。」
  可惜这朵向日葵存活的很短暂。关知刑短短的应声后恢復淡漠，转身，离去的足音响起。
  关知绍回味着弟弟珍贵的笑容，有了新的猜想。给陆勤这烂人看到弟弟发自内心的笑容真心海亏。思即至此满肚子窝火的关知绍抽出手机，又输入了成串的破口大骂传给自己该死的老友。
  讯息才送出，噠噠噠噠的小跑步声疾疾靠近，关知绍自情绪里抬头，看见刚走不久的关知刑三步併作两步的跑向自己，立刻扣住门把。
  「呃，我没有陆先生的联络方式──」
  「我知道。」关知绍怎么可能没猜到？他此时的笑容比盛夏的烈日还刺眼，加快关门的速度。「爱你，知刑。」
  「等、绍哥！」
  「再见，路上小──」
  话都还没说完门已经彻底关上，关知刑被不久前还欢迎他随时回家的哥哥拒之门外，徒留串银铃般的笑声伴着他。
  ＊
  你竟然对外人感兴趣。
  蓝文旭罕有的评论回盪在关知刑心底。他深刻同意这句话。一直以来走进关知刑世界的，以及走出他世界的，都只有家人。
  但陆勤一脚踏进了他的世界，目的明确又难以捉摸。
  男朋友算家人吗？见不上面也没联系的话，能说是男朋友？
  陆勤完全没来联络。
  脑海中绕着千头万绪，始终没有跨离重机的关知刑的手倒是流畅的开油阀、扭钥匙、打挡──
  「先生！这位先生！」
  引擎啟动声险些盖过管理员的吶喊，管理员不得以豁了出去，整个人衝到车前用肉身抵挡，总算唤起了关知刑的注意。被打断思绪的关知刑离合器放得太快，车子瞬间熄火。
  「我一直在叫您。」管理员带着哀怨对正在脱安全帽的关知刑说。「陆先生吩咐我，若您出现第三次，一定要拦住您。」
  关知刑保持沉默，目不转睛的注视管理员。年轻人不安的扭起了手。
  「我在说陆勤先生。您认识的吧？」
  「嗯。」关知刑下了车，牵车想找车位。
  陆勤知道自己来过。心口有种奇妙的骚动在生根。
  「他请您上去。」管理员尽责的领着关知刑到特定的停车位。
  「你有告诉陆先生我来过？」
  「陆先生他⋯⋯」管理员转转眼，想隐瞒却又想满足自己的八卦心态。「对来客很敏感，因为一些原因我们也会特别帮他留意。」
  关知刑点点头，不细究，这些事情他要也是听陆勤跟他亲口说。架好车关知刑拎着几袋东西随管理员走，默默记下停车场往电梯的动线。
  「陆先生很少有访客。」管理员主动开口，视线来回在关知刑的脸跟带着的东西之间游移，对他非常好奇。「需要帮您拿东西吗？」
  「不了，谢。」
  关知刑简短回覆后踏进电梯，回过身在电梯门完全关好前对上管理员礼貌但失望的神情。
  电梯在寂静中上升，关知刑的紧张感也一併窜到喉头。他早上、中午都来过一次，现在时间已经来到了週日的晚餐时间，他才在管理员的带领之下缩短和陆勤之间的物理距离。
  偏偏是这次叫住了他。关知刑捏捏掌心，感受手里稍早吸引了管理员目光的物体，犹豫不决。还没来得及思考对策楼层已到，关知行决定不做他想，大步踏出电梯。
  陆勤家的门在关知刑腾出手想按门铃前缓缓打开，他霎时以为又回到关家、绍哥预知自己的到来而抢先一步提早开门。
  前来迎接的陆勤穿着轻便的居家服，鼠灰色棉短袖、短得诱人犯罪的短裤，精緻的脸蛋上朱唇轻啟，还没能打招呼先噗嗤的笑了。
  真尷尬，虽然原因关知刑心理有数。他捏着礼貌的教养没避开视线。
  「⋯⋯你也会读心？」
  「嗯？」陆勤笑着往后退，用肢体语言邀关知刑进屋。
  关知刑把手上的小捧花与一只典雅黑的纸袋全塞给陆勤，反手关上了门。
  门锁上的机械声传开。
  「玫瑰。」
  陆勤眼里饱含着晶莹的笑意，把玩起古老浪漫电影场景里会出现的玫瑰花束。
  「空手来不太好。老派？」
  「我家没出现过鲜花。」陆勤把鼻尖埋进了三朵玫瑰与满天星所配出的花束里。「很可爱，小小一束也不过火。」
  说着陆勤从艷红似火的玫瑰里抬眸，眼睫颤动，清俊的脸上似笑非笑，脸颊晕了层悦色。
  「你前两次来时可没准备。」
  「借冰箱。」知道得真清楚。关知刑避过这撩火的眼神，扛着带点重量的后背包绕过陆勤往厨房走去。
  陆勤佇立原地，饶富兴致的检视纸袋里的物品，听关知刑往冰箱里放东西的碰撞声，头也不抬的拋出一句。
  「我不吃晚餐。」
  素黑纸袋里是保险套与润滑剂，各备了好几种。陆勤莞尔，看来关知刑做了点功课外，回想起了两人共度春宵的某些细节后十分介意。例如没戴套。
  屋内静了静，显然有人放缓了往冰箱里塞食材的动作。
  「为什么？」
  关知刑不带情感的平声问道，关上冰箱门朝仍站在玄关的陆勤走来，还低头确认了下垃圾桶。叫外卖的话总有垃圾，但垃圾桶空空如也。
  「想必你不吃的不只晚餐。」
  陆勤非得要等到关知刑走得够近方举起手、背靠上墙，藕白的双腕搂住关知刑颈子，把两人之间的距离缩短成曖昧的鼻息一隙。
  「作为承受你的一方，我想享受过程。」陆勤不急着把呼吸化吻，直言不讳的低语。虽然他没料到才见第二次面就得坦承这部分。「不想浪费时间在事前清理上。」
  「你不喜欢吃饭？」关知刑没避开带着香艳气息的亲密，语气却油盐不进。
  陆勤直觉知道他必须老实回答。
  「倒没有。」
  关知刑点点头。
  两人深深对望，陆勤在关知刑的大眼里清晰的看到自己的倒影，倒影上凝着净丽的幽光。
  「清理只能你自己弄？我可以帮忙的话，你教我。」关知刑偏了偏脑袋，补上一句。「我们一起就不算浪费时间？情趣的一环？」
  陆勤片刻哑然，訥訥开口。
  「⋯⋯你确定？」
  「当然。」关知刑丝毫不觉有异的以前额抵着陆勤眉心，过分认真地说着。「我不会煮太多，但一起吃吧。」
  心情五味杂陈的陆勤不愿正面回答，他歪过头去贴总是语出惊人的嘴，韧唇的忽然退开，关知刑目光如刀的四下查看。
  「这里也有摄影机？」
  语气中的戒备使陆勤眉飞眼笑。有趣。
  「不。」陆勤抿嘴、唇角上扬，牵起了关知刑的手。「来，我跟你说详细。」
  美美饱餐一顿后陆勤废话半句不说，跩着关知刑手腕要人坐在沙发上，从容不迫地跨坐在关知刑怀里，凑上唇拥吻，勾动天雷地火。陆勤饱富技巧的在激烈舌吻时用身子各部位蹭着关知刑，每个小举措都传达了欲求，轻松的把关知刑推入本能的美好泥泞之中。
  但关知刑内心挣扎着，终于咬咬牙拉停即将揭幕的温柔乡。
  「我⋯⋯我知道这样听来薄情，」关知刑艰难啟齿。「但我不能过夜。」
  「你上一次过夜了。」陆勤漫不在乎的道。
  「对，但我不该⋯⋯」
  关知刑铁着心别开嘴不给陆勤轻啃他下唇的机会，篤定告知。
  「我得回去陪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