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照片,几乎已经看不出来人形了,上面还有很多晕开的斑驳的泪迹,层层重叠着,湿了干,干了又湿。
电梯里,魏轻岚将薄薄的毯子披在自己肩上,遮住了她原本很令人遐想的穿着,很是不高兴,她冲茯苓抱怨,“他为什么不喜欢我?我们不是订婚三个月了吗?我还住在他的房子里,但他怎么几乎都不来?”
她一连串问了很多问题出来,茯苓依旧保持跟方才一样的笑容,很官方,“魏小姐,萧先生自然有他自己的考虑,要是不喜欢的话自然不会想跟您订婚,不喜欢的话自然也不会让您住他的房子里。”
尽管茯苓的语气没什么起伏,但魏轻岚刚才脸上大片的阴郁一扫而过,转而捂着毛毯盯着茯苓,“那你的意思是,他其实挺喜欢我的?”
茯苓神情有些恍惚,想起偶尔出去,漫步在这座城市的大街小巷,总会有人在耳边说起当年那档轰动了整个温城的豪门戏。
久而久之,流传下来的版本已经变成了某个有钱人为了自己死去的太太,将温城换成了她喜欢的模样。
茯苓没再回答魏轻岚的话,只是但笑不语。
可魏轻岚不依不饶,看着不断下滑的数字,语气颇冷,“其实你不说我也知道,我父亲都说了,他不喜欢我,是我自己要一头往他身上撞,就算头破血流最后也是我的事。可他的前妻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女人啊?”
茯苓想起那张她仅仅见过几次的照片,根本看不清人的长相了,她低头,“魏小姐,我也不知道。”
“你不知道才怪,你跟他身边的时间最久,他最信任你,你怎么可能不知道?”
电梯到了,总裁的专属电梯,她就算不出去也不会有人进来,茯苓只好安静地站在一边等着魏轻岚。
魏轻岚咬咬牙,突然有些羞愤地看着茯苓,语气直白露骨,“他,他不会是不……不举吧?我刚才都那,那样了,他怎么还是……”
接下来的话,她说不下去了,脸色越来越来红。
茯苓嘴角抽搐了下,笑了笑,“魏小姐多虑了,萧先生可能是还不习惯和您亲密,您知道的,这些年他身边一片空白,没有过任何女人,您突然出现——”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魏轻岚打断,“可你不是一直在他身边嘛,而且都说他之前那段婚姻三年呢,怎么孩子都没有……”
“魏小姐,这不一样……”
“算了,懒得理你,你找机会把他前妻的照片给我看看,我要看看那是一个什么样的女人,我都憋在心里好久了。”
茯苓抬脚跟上她的脚步,语气平缓,没有起伏,“魏小姐,萧先生既然已经跟您订婚了,相比不会有其他的意外发生,他也从来没有在我们面前提过……前萧太太。”
魏轻岚转身瞪着她,不满,“就是因为他从来都不提,而他身边的人也不提,所以才奇怪。”
“……”
茯苓返回办公室的时候,萧景还在处理公事,见她进来,头也没抬地吩咐,“叫人进来把窗前那沙发垫子换了。”
“好的,萧先生。”
只是退出去之前,茯苓还是顶着压力,嘴角弯起最完美的弧度,望着那端清癯俊美的男人,“萧先生,那垫子昨天已经换过了。”
男人闻言,默不作声地盯着她,没说话,但脸色绷着,明显很不悦。
茯苓了然地点了头,赶紧退了出去。
路过秘书室的时候,她忍不住冲里面的人抱怨,“你们送茶进去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事,萧先生又要换落地窗前那张单人沙发的垫子,昨天下午才刚刚换过。”
秘书皱了眉,慢慢道,“那是方才……魏小姐坐过的地方。”
茯苓认命地走了,那张沙发,萧先生纯粹就是放在办公室里当作摆设的,这么久以来,除了偶尔他加班的时候坐过,再也没有别人坐了。
所以说,他洁癖到了这种程度?
茯苓刚刚叫人来换了垫子,萧景蓦地站了起来,手指捏着自己的眉心,嗓音是那种久久都不曾发声的沙哑,“叫乔洛进来。”
她回头,微笑,“萧先生,乔特助一个星期前和女朋友修成正果,当时您特地准了他半个月的带薪假,给了他们充分的度蜜月时间,您难道忘了吗?”
男人神情有些恍惚,眸子半阖,“你先出去。”
萧景立在落地窗前,修长的背影无端染上孤寂,现在正事入秋,每天天气都很好,连带着他的心情也好不少。
尽管这个好了不少,也只是相对而言。
三年了。
这个数字很小,可是将三年拆成天,是1095天,再拆成小时,是26280个小时,甚至可以拆成分钟。
安言离开他的时间长度已经可以用这么庞大的数字来形容了。
他在北欧出现幻觉的那晚,他分明记得他找到了她了,当晚在那个广场上,她带着笑容,朝他款款走来,气质干净的就像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
她问他为什么要伤心?
他说他是太高兴了,高兴到哭。
但隔天就有人将属于她的物件给他,说那是早前在一具尸体上找到的,他当时干什么?
哦,他将那人打了。
他自然是不会相信安言已经死了,死字太遥远,曾经他那么渴望,都只是接近这个字,安言的人生干净空白到没有任何污点,自然不可能和这个字眼沾边。
第一年,他大江南北地闲逛,找她,找不到。
第二年,安森集团频临破产,他为了守护这个公司,答应了威远集团老总的要求,利用威远注入的资金,令安森集团起死回生。
第三年,他什么都不在做,专门想她。
这以后,萧景总会在梦里梦见安言穿着一袭白色婚纱朝他走来的场景,背后是温暖热烈的阳光,她眉梢眼角都挂着笑容,举手投足间尽是说不出的风华绝代,每每总能让他看入迷。
梦中,他做着美梦。
醒来,不过又是一场周而复始的梦魇。
萧景知道,也清楚地明白,他爱的人要么死了心,要么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