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冠白道:“不少了,前朝时府学还没有专门供女子读书的地方呢,得是家里父母疼爱,才会请些女校书去教授点东西,不过也是学些女戒之类,再就是琴棋书画和女红。”
也就是大炎朝立朝后,皇帝下令官学需许女子哥儿入学就读,这才专门开辟的地方让他们上学。
就是这样,能将家里女儿、哥儿送来上学的也很少,大多还是养在家中,由家中请专人教导,毕竟女子、哥儿不用科举,学了这么多东西又有何用呢?
整个通州府及下辖县城所有官学都专门设置了女子、哥儿上学的课室,其中通州府学中来上学的女子、哥儿人数最多,接近二十人,其他地方能有双手之数就已是不错了。
孟冠白话语中不自觉露出的意思让谢景行有些不快,但他并没表现出来,毕竟在他看来,大炎朝已是他所知古代中比较开明的朝代。
要像□□现代一样,女孩儿不只能读书,还能参加公务员考试,甚至能做国家高层的,在古代就是有女帝武则天的唐朝也没做到,就算有些才华过人的女子,也不能通过科举考试获得官方职位。
忽然,孟冠白凑过来用肩膀撞了撞谢景行,“怎么,你也到了对女子、哥儿有兴趣的年纪了?”
不等谢景行回答,他又咧开嘴傻笑着说:“不过我可不喜欢哥儿,我还是喜欢软软香香的女子。”
谢景行挑眉,若他还是前世二十几岁的年纪,便可以顺手朝孟冠白的后脑一巴掌拍过去,小小年纪不学好。
不过他现在身体比孟冠白都小了几岁,不能做出那等不够尊重人的行为,只能问:“孟兄可是有意中人了?”
孟冠白哈哈笑了两声,“暂时没有,不过我已想好了,等我哪日高中进士,骑马游街时一定会与我未来的娘子一见倾心,到时再三书六礼迎娶进门,举案齐眉一生。”
说到后来,他忍不住嘿嘿笑了两声。
谢景行越听神色越奇怪,原来孟冠白平时看着像只二哈,想法还这么“天马行空”。
没忍心打断孟冠白的幻想,谢景行看向对面的几处院子,以后屿哥儿过来就是在那边上学了,离他们的课室倒也不远。
没想起还好,想到屿哥儿,谢景行又止不住忧心,黄娘子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将宁和镇上的事务处理好?再能带着屿哥儿过来。
屿哥儿一个人在宁和镇呆着无不无聊?
连双胞胎都想他了。
想到这儿,他又问:“若是哥儿想要入府学读书,需要什么条件吗?”
孟冠白从对未来的美好幻想中回过神来,说:“他们没有经过科举考试那关,拿不到提前入学的资格,不过想要进府学入学也不难,我听其他人曾提起过,只需要先经过一轮考试,考试通过之后就能进学。不过,一年束脩一百两,整整是男子这边的十倍。”
屿哥儿不差钱,倒是考试,谢景行又问:“入学考试难吗?”
孟冠白摇头,“不知道,不过我可以去帮你打听一下,我大嫂好友夫家的妹妹就在隔壁念书,今日回去后我问问嫂嫂,过几日给你消息。”
孟冠白脸上的表情变得贱兮兮的,一副八卦的模样,“怎么,你家里有哥儿想要入学?谁呀?不会是你未来夫郎吧?”
谢景行转身,下楼。
该回课室换衣服了,顺口答了一句,“我看你是真想娶妻了,少年怀春。”
“诶,你还没说是谁呢?”
“那是我弟弟。”
孟冠白连忙追上去,“弟弟就弟弟,怎么还损我呢?我不就随口一说吗?”
谢景行两人回到课室时,课室已经有几位学子在温习读书。
没有打扰其他人,谢景行从一旁拿起今日带过来的骑行装,准备找个地方换衣服。
吕高轩和丘逸晨也在,看他的动作就知道他想要干什么,吕高轩立即起身,说:“谢兄,你是要找地方换衣裳吧,我们也正要去换,去我们斋舍里吧。”
到丘逸晨跟前时,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走吧,我们一起。”
他们二人同住一间斋舍。
谢景行当即应道:“好,多谢。”
孟冠白连忙提起衣裳跟上,真是的,有了谢兄做朋友,他也能得到一些好处,往日他都是混到教官房间里换衣服的。
今日居然不用同教官讨好卖乖,只跟着谢景行就有地方换衣裳,感觉属实不错。
看来人还是要多交朋友才行!
丘逸晨跟在吕高轩旁边,听着旁边三人说话,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也不知他心里什么想法。
他不愿说话,谢景行也不勉强,只跟吕高轩搭话,“吕兄是独自一人来府学上学吗?”
吕高轩道:“对,我家是后泉县的,是离通州府最远的一个县城,家里人不便过来,便将我托给族叔照顾,不过听府学里有斋舍供学子住宿生活,我便不愿打扰族叔,只休沐日会回去族叔家里。”
一旁跟着的丘逸晨不说话,他年长,又说:“丘逸晨也是同样情况,后泉县和口曲县离得近,我同他以往有过几面之缘,没想到此次能分到一个课室,还住在一个斋舍,也是缘分。”
吕高轩转头看向旁边安静跟着的人,“对吧?逸晨。”
丘逸晨没有回答,只“哼”了一声。
吕高轩宽容地笑了一下。
谢景行将他们的互动尽收眼底,趁丘逸晨没注意,做了口型轻声说:“辛苦你了。”
自己都是个孩子,孤身在外,还要带另一个孩子。
吕高轩摇头,失笑道:“他就是小孩脾气,过段时间熟了就好。”
丘逸晨没有反驳。
谢景行不可置否。
说话间,几人到了吕高轩的斋舍,进去后几人一同换好衣裳,又回到了课室集合。
由陈夫子带领着,整个课室的人一起出了府学大门。
谢景行心里疑惑,面上也显露了些出来。
孟冠白问:“谢兄可是觉得奇怪?骑射课为何要出府学?”
谢景行点头。
孟冠白道:“通州府学是建在山上的,能建下那么多院子供学子们学习、读书、生活就已经不错了,再要建设出一个可供学子们练骑射的空间就无能为力了。”
骑射所需空间范围大,要在山上开辟出那么大一个空间,确实为难,谢景行也明白。
“那我们现在要去哪里?”
孟冠白拿手往前面一指,谢景行顺着看过去,只看到远处有一个小黑点。
那处是通州府城的校场。
孟冠白语气骄傲,炫耀着说:“通州府学是官学,虽然府学里没有专门的校场让学子们练骑射,可是却能去通州卫校场练习,那可比其他书院私学的校场大了许多。”
卫是大炎朝的军事单位,通常一个卫下有兵士五千六百余人,每一个卫下辖五个千户所,每个千护所中有兵士一千一百二十余人,千户所下辖十一个百户所。(注)
而通州卫校场便是通州府兵士们训练的地方。
居然会任由府学的学子去练习骑射,倒确实值得府学学子骄傲。
谢景行跟着众人向前走,“我们一整个课室学子去校场上骑射课,不会影响兵士们训练吗?”
孟冠白道:“通州府卫所也不止这一处校场。”
“这处校场多是要阅兵时,兵士们才会使用,平时会在通州府城外一处更大的校场训练。”
谢景行恍然,难怪,府学一共有甲乙丙三级班,每一级又有十个班级,总共三十个课室。
一个课室就是每月只来一日,轮一轮,也要三十天,将一月全部占满了,兵士该又如何训练?
若是平时这处校场闲置不用,这就说得通了。
第103章
虽然平时兵士不在这里训练,但校场仍是有兵士守着的,总不能让随便什么人就进去闲逛。
陈夫子当先上前,出示了身份,又在兵士递过来的册子上签好了姓名,才带着他们一起进去了校场。
刚进大门,便有一位黑脸兵士迎了上来,“陈夫子,负责带训的士兵已在校场里候着了,你直接将他们带过去吧。”
黑脸兵士语气严肃,看着和陈夫子是相熟的,却并没在话语中透露出熟稔来。
陈夫子毕竟是读书人,守礼,抬手对他拱手一揖,“劳烦洪百户。”
洪百户将眼神从他们这一批学子身上扫过,微微一颔首,转身离开了。
陈夫子等他离开,才带着一行人进去了校场内部。
谢景行只在县试时去过中兴县一次,没有时间四处闲逛,不知道中兴县校场如何,而宁和镇更是连跑马的场地都没有,他和屿哥儿要跑马,还得去城外官道上,这是他第一次见识大炎朝的校场。
较场是南北朝向的,长方形格局,横四十来丈,直六十来丈,估摸着该有七八十亩了,这个校场都还算是小的,那通州府城外更大的校场该有多大。
虽然听孟冠白说起这处校场平时是闲置不用的,可里面的各种配套建筑确是一应俱全。
整个校场被环墙圈起来,中间是一大块平地,平地宽阔,土面坚实,一眼能看到头,中间没有摆放任何其他不相关的物事。
平地东面墙边放着用作兵士训练的各种设备,有木桩、拦马桩等等,摆放整齐,聚于一处,看着也干净,显然平时也有人打理。
唯一异样的是看着比较新,从此可知平时确实没有人用,不然常用的物件再怎么也不可能是那般样子。
再就是西面,首先映入谢景行眼帘的是两根旗杆,旗杆上高高随风飘扬着有两面军旗,军棋一黑一黄,上面图案相同,都是一匹奔腾的黑马,黑马之上印有一个红色的“鲁”字,看来通州府这处卫所的主帅姓鲁。
旗杆周围摆放着有几处木架,木架上放着可供兵士训练用的刀剑枪戟,也有弓箭和盾牌。
旗杆后面有一处高大的演武亭,演武亭是西边建筑中最高的,也位于最中心,该是阅兵时将士们观看和休憩的场所,演武亭左侧有一处军庙。
大炎朝以左为尊,像府学的祭祀性场所就在府学的左侧,同样的校场里的军事性庙宇,也是在演武亭的左侧。
除此之外,就是几处其他建筑了,谢景行只大概扫了一眼,没有细看,不过猜也能猜出来,应该是在此驻守的将领和兵士办公休息的建筑。
谢景行等人被陈夫子刚领到旗杆下面,便传来了马匹嘶鸣的声音,一位兵士骑着马朝他们过来,后面陆陆续续跟出来十来匹马,没有人骑在马上指引,不过到底是兵士平时训练用的马,无人指挥也纪律严明跟着前面的马,不超过也没乱跑。
马匹在他们身前停了下来,兵士跳下马,爽朗地笑问:“陈夫子,这次轮到我来做丙十班骑射训练教官。”
陈夫子背着手,笑着说:“都一样,辛苦了。”
兵士转向谢景行等人,爽直地说:“你们运气好,遇到我老齐,我可不像老孙那样严格,你们自己先绕着校场跑一圈,跑完活动开身体后再过来。”
谢景行身周顿时响起一片放松的吁气声,谢景行不明所以,但还是跟着课室的同窗一起,转身围着校场开始跑圈。
跑过一段距离后,孟冠白在他旁边,边跑边说:“幸亏不是孙教官,前几次由孙教官带我们上骑射课,老天,一开始就让我们绕着校场跑了五圈,跑完全课室的人都瘫了,之后骑马自然是不尽人意,被孙教官训得狗血淋头,这次齐教官只让我们跑一圈,接下来的骑射课看来会轻松点。”
谢景行在心里估算了一下,教场一圈下来近千米,五圈就是五千米,一群读书人,虽然不能说是手无缚鸡之力,但也差不离,让他们跑五千米下来,能站住就不错了,又不是谁都同谢景行一样,注重锻炼身体。
拉拉杂杂一圈跑下来,就这样,十几个人中能站直的也不剩几个,几乎全都顾不得读书人的体面,弯腰撑着膝盖大口喘气。
丘逸晨更是整个人靠在吕高轩的身上,脸色煞白,张着嘴喘气,感觉魂都从他的嘴里飘出来了,双眼无神地斜看着地面。
若不是吕高轩撑着,他几乎整个人都要倒到地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