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照例坐电梯来到二楼，海筠并没有穿病服，若手上没有针头，那她就如同一个普通的女孩子般。
  医院二楼与一楼中间是打通的，从二楼的中廊，能够往下看见大厅的熙熙攘攘，她能够在这里看几个小时，直到人潮散去。
  看着人潮来来去去，不知不觉，有一名穿着医生袍的女医生站到她身旁。
  「你填大学了吗？是想去台北吧？」
  海筠侧头看她，轻轻頜首。
  「你在看什么？」医生的袍子上用蓝色的线绣着陈思安。
  「人类。」海筠的嗓子因少用而嘶哑，「我在观察人类。」
  「原来如此，难怪你是文学少女。」陈医生用澄澈的语气说着，满满都是温柔。
  她是跟在海筠主治医师底下的医生，总是会找时间跟海筠问诊，陪她聊聊天。
  而她温和专业的个性，也让海筠愿意开口说话。
  「你还梦到那个学妹吗？」
  海筠点头，眸子里深不见底。
  「海筠，你愿意写东西给我吗？」陈医生注视着她的眼睛，毫不畏惧，「什么都可以，你也很久没握笔了吧，我一直想读你的文章。」
  海筠将视线转回前方，低哑的开口:「这是疗程的一部分吗？」
  陈医生微微笑，「算是吧，不过我个人的私心更多，我想看。」
  海筠一愣，她虽替学校写了很多文章，但说想看的，除了书妍，就只有这个医生了。
  但她也怀疑，她真的看完后还能这样子坦然的对待自己吗？
  不过，也没有拒绝的理由，她迟疑之后，还是点头答应。
  虽然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再写出东西来。
  看着纸笔许久，海筠笔尖一落，眼前浮现彤萱的样子。
  还有她身上，凋零的只剩残枝的花瓣。
  比起动笔，她似乎更应该实现当初许下的诺言。
  把自己身上的一部分，给她。
  她久违的拿起手机，确认好后，抓起外套走出房门。
  当医院因为她消失一天而兵荒马乱，海筠这才悠悠的回来了。
  护理师对她急急的说教，但海筠并不理会，自顾自的回到床上。
  护理师往她身上一看，有块保鲜膜显眼的从领口处探出，底下是仍泛着红色，在她瘦削锁骨上绽放的花瓣刺青。
  她急坏了，海筠都这个身体，还跑去刺青，实在是太过乱来了。
  陈医生走进病房，同样也看见她被保鲜膜包裹住，若隐若现的刺青。
  示意护理师交给她，陈思安坐到她身旁，将她脸颊旁的乱发给捻起，滑过她脸颊的指尖很温暖。
  「我能看看吗？」
  海筠点头，将衣服往下拉，露出饱满盛开的花瓣，有点像玫瑰，枝条上还带刺。
  「为什么是这个？」陈医生仔细端详，褐色的短发整齐俐落，而黑框眼镜知性柔美。
  「我跟学妹约好了，要把我身上的一部分给她。」海筠轻道，泪水越过下巴，掉落到床垫上。
  她抹了抹眼角，把纸笔拉过来，开始动笔。
  越写，她哭的越厉害。
  陈医生没有打扰她，静静的看着一张纸填的越来越满，而字则一个个被眼泪给晕开。
  陈医生眼里闪过难受，她越读，越觉得很悲伤。